斯大林的耕战机甲：车里雅宾斯克S-60/S-65拖拉机小史

本文由公众号“尼伯龙根工厂”授权发布

为了改变苏联落后的经济面貌，苏联国家计划委员会于1928年开始实施第一个五年计划，旨在大力发展重工业。斯大林认为，工业的发展离不开农业的支持，因此，除了工业化之外，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另一个重点是建立集体农庄，以高度集约化和现代化的方式开展农业生产。为了配合农业集体化进程，苏联还建立了为集体农庄服务的拖拉机站，集体农庄劳动生产所需的拖拉机和大型农业机具由拖拉机站统一调度和管理。

在前两个五年计划实施期间，苏联从外国引进资本和技术，在斯大林格勒、哈尔科夫和车里雅宾斯克建立了三家大型拖拉机厂。其中的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在1933年建成投产，生产的第一个车型是S-60履带式拖拉机，S为“Stalinets（Сталинец）”的缩写，表示“斯大林的”，所以，这个车型的全称应该是“斯大林-60型”。

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生产的S-60拖拉机正在列队驶出工厂。

S-60拖拉机车标，上面的弧形字是“Stalinets”，下面的工业风格艺术字logo是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的缩写“ChTZ”。大部分车辆没有上方的弧形部分。

S-60拖拉机是美国百思特（Best）60拖拉机的仿制品。百思特公司于1925年和另一家美国农机企业霍特公司（Holt）合并，成立了卡特彼勒拖拉机公司（Caterpillar Tractor Company）。百思特60拖拉机在1919年上市，这是一种高约1.8m，重约9.3吨的大型履带拖拉机。动力装置为一台直列4缸汽油机，最大功率60马力，最大转速650rpm，属于低速大扭矩机型。车上还配备了输出功率为35马力的取力器，用来带动各类农业动力机具运转。在卡特彼勒公司成立之后，百思特60继续生产到1931年，也被称为卡特彼勒60。全美国一共有3家工厂生产百思特60，总产量为18948辆，行销世界各地。1929年，苏联开始向卡特彼勒大量采购拖拉机和联合收割机（苏联称之为“康拜因”），其中就包括百思特60这个型号。后来，苏联又引进了百思特60的全套生产技术和生产许可，在车里雅宾斯克进行仿制和量产。

S-60拖拉机的原型，美国百思特60拖拉机。

卡特彼勒60与百思特60外观上最大的区别在于，百思特60水箱侧面有“BEST”铭文，而卡特彼勒60同样位置则为“SIXTY”。

S-60的性能参数与其原型百思特60几乎没有区别，没有驾驶室，几乎所有的机械结构都暴露在外，是一种简单而质朴的农业机械。S-60的发动机可以用较为廉价的石脑油（原油初步分馏的产物，又称轻油或粗汽油，需要继续加工才能提炼出汽油等其他轻质化工原料）充当燃料，燃料箱就是驾驶台左边的大油桶，容量为309升。在使用石脑油时，车辆启动仍需要消耗汽油，所以在主油箱上还额外设置了一个16升的副油箱，用于储存启动燃料。驾驶台下面是变速箱，和取力器为一体化设计，共有3个前进挡，1个后退挡，受结构限制，最大公路时速只有5.9km/h，这也是履带式拖拉机的正常水平，不算离谱。变速箱挡位越低，牵引力就越强大，1挡时的牵引力为4450kg，2挡为3325kg，3挡位2320kg。该车履带为链条式，每侧有34节，宽幅为500mm的履带板用螺栓逐节固定在链条上。从1933年6月到1937年3月，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一共生产了69100辆S-60。

这辆S-60的部分履带板被拆下，露出了下面的链条。即便有部分履带板缺失，拖拉机也能够正常行驶。

S-60拖拉机牵引收割机进行收割作业。

用于林业生产的S-60拖拉机。

S-60的发动机和散热器。

S-60的履带结构。履带板设计有一道凸出的接地筋，可以在泥地和软土地行驶时增加抓地力。

S-60外观特征突出，散热器位置的大叉和驾驶台左侧一大一小重叠的圆形油桶非常显眼。

1935年，负责重工业的政治局委员谢尔戈·奥尔忠尼启则在全俄罗斯苏维埃代表大会上强调，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应当尽快转产柴油动力拖拉机——相较于汽油机，柴油机的经济性和可靠性都要更加优秀，更适合农机工况，可以大幅度降低作业成本。同年2月份，柴油拖拉机的设计工作启动，8月设计完成。在8-11月间，苏联对样车进行了测试。

新型的柴油拖拉机被称为S-65，重量增加到11.2吨。它是在S-60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的，基本结构没什么太大变化。S-65装备一台M-17型直列4缸柴油机，最大功率75马力，最大转速850rpm。除了M-17柴油机之外，S-65拖拉机还另外装有一台20马力的直列双缸汽油机，充当启动辅机使用，这台汽油机靠电机启动，燃烧的是汽油和煤油的混合物。受发动机转速提高影响，S-65的变速箱齿比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依旧为3前进挡，1倒挡的设计，最高时速提高到6.95km/h。除了发动机之外，履带设计也进行了小幅改进，重心分布更为合理，散热器也略微加宽，容量为300升的油箱设置在发动机后面。

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车间外停放的新造S-65。

S-65的M-17柴油发动机。

S-65的牵引钩，可以在水平方向上固定在5个不同角度，满足不同的牵引作业需求，有的S-65还会使用另外一种结构的牵引钩。在牵引钩再往上位置的小门后面，是取力器的动力输出轴。

卡特彼勒60拖拉机也存在名为卡特彼勒65的柴油机型，S-65可能和它有些沾亲带故。

S-65的发动机舱采用包覆式设计，增加了发动机盖板和水箱罩，看起来要比裸奔的S-60“高级”许多，同时也更有利于冬季保温。一部分S-65还安装了宽敞的封闭式木制驾驶室，左右各有一个推拉门，前后风挡都可以开启一定角度，进行通风，改善了拖拉机手的作业条件。

敞篷版S-65拖拉机。

装有原厂驾驶室的S-65拖拉机，驾驶室前后风挡都已经向上开启。这辆拖拉机发动机舱侧面装有盖板，在大多数历史照片中，S-65的发动机侧盖板都是缺失的。穿过上盖突出的两个管子分别是排气管和发动机燃烧进气管。

S-65拖拉机车标，水箱下部增加了“柴油（ ДИЗEЛь ）”字样。

S-65是苏联第一种批量生产的柴油拖拉机，性能非常优秀，能够很好地适应苏联恶劣的使用条件，即便在-30摄氏度的低温环境也可以正常启动。而且，操作和维护它的人员也不需要具备多么高深的文化水平。和喀秋莎火箭炮、T-34坦克一样，S-65拖拉机也是苏联的“精神图腾”之一。在1937年的巴黎世博会上，苏联代表团带去的展品当中，就包括一辆S-65拖拉机，它后来在世博会上赢得大奖。1939年，苏联拍摄了一部名叫《拖拉机手（Трактористы）》的喜剧电影，女主人公，集体农庄的拖拉机队长玛丽亚娜开的就是一辆S-65。除此之外，在各类宣扬苏联工业和军事实力的影像资料中，也经常可以看到S-60和S-65的身影。

《拖拉机手》电影女主人公正在驾驶S-65，这部电影的插曲《三个坦克手》远比电影本身还要出名——电影男主人公克里姆正是一位复员之后分配到农场开拖拉机的坦克兵。

出于节省燃油和满足缺油地区使用需求的考虑，苏联还生产过煤气动力的拖拉机。1936年，加装D-8煤气发生装置的S-60问世，后来生产了264辆。基于S-65的煤气动力拖拉机安装结构更复杂的NATI G-65煤气发生器，产生的煤气纯度更高，温度也更低，还可以用未经干燥的湿木柴充当燃料。煤气动力的S-65也被称为SG-65，一共生产了7365辆。煤气动力拖拉机需要两人操作，拖拉机手负责驾驶，另一名助手负责向煤气发生器的锅炉中补充燃料。

加装煤气发生器的S-60。

SG-65，驾驶席右侧的大桶是用来产生煤气的锅炉，锅炉前还有一个方便助手爬上去添柴火的梯子。原本油箱的位置安装的是过滤器，水箱罩前面的是冷却器。锅炉产生的煤气要先通过过滤和冷却之后，才会被吸进发动机进行燃烧。

除了煤气动力车型外，S-60/S-65还存在另外一些变型车，例如下图的收割机。收割机左边停着的车辆是仿制德国汉诺玛格WD-50的“社员”履带式拖拉机，哈尔科夫机车厂的产品，是苏联最早的履带式拖拉机。

在结束S-60的生产工作之后，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用两个月的时间对生产设备进行调整。1937年6月20日，S-65上线投产，在停产前累计有37626辆下线。1941年6月22日德国入侵苏联后，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的生产进程被打断，后来拖拉机厂又转为坦克厂，全力制造坦克，农业拖拉机生产工作完全停止。战争胜利之后，苏联并没有继续生产S-65。1946年7月，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又重新开始生产拖拉机，投产的是马力更大的S-80。

S-65的通过性令人叹为观止。

S-60和S-65总产量有10万余台，大部分都在集体农庄进行农业生产，其余在苏联红军服役，或是用于工业生产和建设，还有少量出口外销的记录。在苏军服役的重型农业拖拉机主要用于牵引师级或军级大口径火炮，此外还承担了一部分回收坦克和牵引舟桥等特种设备的任务。军队装备的此两型拖拉机和农用型号没有任何区别，1941年时的一个苏军坦克师一共会装备72辆履带拖拉机，分别装备在两个坦克团、以及师属反坦克炮团和炮兵团中充当牵引机具。

苏军装备的S-65拖拉机。

S-60和S-65可以用来牵引ML-20 152mm榴弹炮和B-4 203mm榴弹炮这样的重型炮兵武器。牵引时的行军速度慢如蜗牛，一般只有3km/h。

工兵部队的S-65牵引舟桥设备。

在阅兵式上接受检阅的苏军炮兵部队，牵引车是S-65，典型的苏军阅兵车辆涂装，被涂白的前灯外圈和散热隔栅护栏搭配在一起颇为滑稽。

这辆S-65牵引的是沙俄时期从英国购置的8英寸维克斯榴弹炮，1915年的老货。

德国入侵之前，苏联并不太重视大型军用牵引车的开发和生产，专业的重型坦克牵引车和重型炮兵拖拉机装备数量很少，性能也比较糟糕。农业履带拖拉机虽然具备造价便宜，通过性强，牵引力大的优点，但行驶速度奇慢（牵引火炮时更慢），行程短（只有80多公里），车上没有储存炮弹和搭载炮组成员的空间，其实并不太适合牵引火炮的任务，不过，当时急于实现炮兵摩托化的苏联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苏芬战争期间，苏军出动S-60拖拉机回收抛锚的T-26坦克。

牵引KV-1需要两辆S-65一起出力，S-60/S-65实际能够牵引的重量比它们的额定牵引重量要大得多。

苏德战争初期，大量的S-60和S-65被德军摧毁或缴获，为了填补缺额，军队从集体农庄中征用了许多拖拉机。在德军那边，S-60和S-65的使用也非常广泛，和制式车辆几乎没什么区别了。苏联广大地区在入冬之前和开春时候有所谓的“泥泞期（Rasputiza）”，直译为“没有道路的时候”，在湿软的泥浆当中行驶的机动车辆很容易发生陷车，缴获的履带拖拉机可以把德军车辆从难以通行的地方拖过去。

在遭遇突袭的时候，履带式拖拉机肯定不是理想的逃跑车辆——这辆牵引着火炮的S-60拖拉机驾驶员遭到德军射杀，失去控制的拖拉机最后一头扎到了农舍里面。

一辆被完全摧毁的S-65拖拉机，发动机和底盘分了家。

两辆被苏军放弃的SG-65。

德军的三号指挥坦克正路过一辆S-65。

德国的盟友芬兰军在使用缴获的S-60拖拉机移走一辆BT坦克。操作拖拉机的人还戴着一顶布琼尼帽。

匈牙利皇家陆军也使用过缴获的S-65拖拉机，注意车门上的匈军军徽标识。S-65的发动机侧盖板存在至少两种样式，这辆是纵向开有大型通风口的样式，还有一种较为常见的，带有三排小型横向通风口的样式。

德军使用缴获的S-60/S-65拖拉机牵引其他机动车辆。S-60/S-65在德军的正式名称为Raupenschlepper St（r），前线部队更喜欢跟着俄国人叫它们Tyagatshi，俄语“履带拖拉机”的意思。

履带拖拉机还是骡马的理想替代品，在东线作战的很多步兵师都会用它们来牵引畜力车辆，炮兵也会用它们牵引火炮。在野战机场上，履带拖拉机还是地勤人员的好帮手。敞篷拖拉机驾驶员非常辛苦，车辆操纵费力，而且冬天冷、夏天热，为了改善工作条件，无论是德军还是苏军，都在想方设法地为敞篷拖拉机加装驾驶室。

在拖曳原本由畜力牵引的德军轻型火炮的时候，S-60/S-65可以连前车带火炮拖走一大串。

牵引德军重炮的时候也可以一起拖走好几门。

这辆S-65正在牵引一长串德军野战马车。

德国空军使用的S-60/S-65。

安装嘎斯卡车驾驶室的S-65。

安装奔驰L3000卡车驾驶室的S-65，苏军和德军似乎都这么改过。

安装吉斯卡车驾驶室的S-60，侧窗好像是从建筑物上拆下来的。

S-60安装S-65驾驶室。

中间的那辆SG-65驾驶座上搭建了一个遮阳棚，再往前那辆是挂着国防军牌照的S-60，似乎已被漆成黄色。

自制驾驶室。

这辆S-65加装了一套用若干坦克负重轮盘串联在一起制成的设备，不知道究竟是扫雷用的，还是平整地面用的。

这辆S-65比较特别，驾驶装置被挪到了右侧履带上方，车头还挂着一个德军摩托车牌照。它有可能是德军为某种特定任务专门改装的，也有可能是一辆卸掉了专用设备的收割机。

战争结束后，许多苏军征用的S-60和S-65又重新回到了农场，直到60年代才全部退役，如今保存下来的S-60和S-65已经不多。

苏军的S-60拖拉机正在向前线拖运物资。

苏军出动拖拉机回收缴获的德军重型装备。

在攻入柏林的苏军部队当中依旧可以看到S-65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