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泄不通》 金银花原文阅读 -肥水不流外人田

周围的气温瞬间低了下来，陆仰止脸色很差劲，直接丢下手里的刀叉，也不吃了，身体往后一靠，瞬间变成了大家长的架势。

“他跟你不合适。”

说着，顿了一下:“你要是真想找男朋友，我给你介绍。”

“不用了。”秦以澜立马拒绝，心脏却因为他这句话一疼。

原来不爱的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不用顾及对方的感受。

陆仰止犀利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她，似乎在想她这句话有几分真实，但是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什么谈下去的意义。

他便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明天跟我去一趟老宅。”

秦以澜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他平日里不是最不愿意去老宅的吗？因为爷爷住在那里，每次去必定会被说一顿。

对了，过阵子陆家夫妇也该从国外回来了，到时候也是住在老宅。

看出她的疑惑，陆仰止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你不是急着想拿离婚证吗？那就去劝劝爷爷，我的……证件都被他藏起来了，连出差都去不了，你……”

原来是这样，秦以澜总算明白了他今天突然来找自己的原因，终究还是有求于自己。

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才能说动爷爷。

只不过陆仰止这样骄傲的人，是绝对不会开口求人的，所以才给她披外套吧，对她的好终究都不是真实的。

折腾了这么多，他才是那个急着拿离婚证的人吧。

“我知道了。”秦以澜打断他的话，嘴角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得体笑容底下，是满地的鲜血淋漓。

“我明天会劝服爷爷的，把你的证件都拿回来。”

陆仰止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有点惊讶。

惊讶过后，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这次回来之后，总觉得秦以澜做的很多事情都跟自己预料的相反。

他说:“我明天来接你。”

“不用了，我明天会自己去的。”

说完，便站了起来:“送我回去吧。”

秦以澜在车上坐了一会儿，陆仰止才从餐厅里出来，坐上车。

两人相顾无言，秦以澜一直盯着窗外，到了之后就直接下了车。

陆仰止也没有说什么，看着她上楼之后，才让靳文开车。

第二天，秦以澜准时出现在老宅门口，刚从车上下来，陆仰止的车子也正好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男人穿着一件深棕色大衣，沉得身形挺拔，一举一动都跟电视剧里的男明星一样帅气。

阿不，比那些男明星更帅，举手投足间还多了一份贵气。

“来了。”陆仰止知道秦以澜是个喜欢准时的人，朝她伸出手。

“走吧，一起进去。”

秦以澜看着他那只宽厚的大手，差点控制不住就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天知道她用了多强的定力，才稳住心里那抹动摇。

“不用了，这样进去，只会让爷爷误会我们不想离婚。”

说完，率先往屋子里走。

陆仰止的手僵在半空，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了变，立马把手收了回来。

这都过了好几年了，怎么还是没把这个习惯改掉。

之前秦以澜总是喜欢跑过来牵自己的手，强迫陆仰止跟她出去的时候，都要牵着手。

这一牵，就从小时候牵到了长大。

陆仰止皱了皱眉头，最近怎么总是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收起思绪，陆仰止抬脚跟着走进屋子里。

两人到了客厅，却发现总是喜欢一大早起来做运动喝茶的人，此刻却不在客厅里。

张管家看到他们两人，心里一喜，脸上却一脸忧愁:“哎呀，少爷少夫人，你们可算来了。”

“爷爷呢？”秦以澜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老爷在昨天受了风寒，这些天都在床上躺着，让他去看医生，他也不去，你们快去劝劝他吧。”

话落，秦以澜已经往楼上跑去了，陆仰止紧随之后。

就在他们上楼之后，张管家拿出了手机，给陆老爷子发了一条语音。

“老爷，少爷和少夫人上楼了，你做好准备。”

门推开的一瞬间，陆老爷子正好把毛巾放在额头上，猛地咳嗽了好几声。

“爷爷，你怎么样了？”秦以澜一脸担忧地走上前，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烫的她心里一惊。

秦以澜立马就想去掀他的被子，严肃道:“爷爷，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以澜，我不想去。”陆老爷子眼疾手快地压住了被子的一角。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当过十几年的兵，就算到了现在，那力气依旧不小。

秦以澜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压着被子的手，陆老爷子瞬间又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都红了。

“爷爷，你别倔了，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秦以澜有些无奈，替他顺着胸口，心里很担心。

她把陆爷爷当成自己的亲爷爷，而且他身体一向健朗，很少生病，所以这回生病，她才会如此担心。

他们长大了，爷爷终究是老了。

“某些人要跟你离婚，你当不了我的孙媳妇，我活着也没啥意义，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某人眼里只有他那个夏云舒，才不会管我这个老头的死活。”

陆老爷子一边内涵，一边朝站在秦以澜身后的人投去一个虚弱的眼神。

陆仰止因为他这些话皱起了眉头:“爷爷，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管你。”

“行了，你就不用哄我这个老不死了。”陆老爷子闭上眼睛，侧躺向另外一边。

闷闷的声音传来，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你们俩都走吧，等我病死了，你们就能把证件都拿回去了。”

秦以澜一愣，原来爷爷知道他们今天来的目的。

她抬头，跟陆仰止对视了一眼，男人朝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去撒娇。

每次只要秦以澜跟爷爷撒娇，爷爷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当下之急，是把爷爷送去医院，拿不拿证件已经不重要了。

秦以澜想都没想，立马绕到床的另外一边，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床上，想跟小时候一样撒娇。

她已经很久不曾撒娇过了，只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爷爷的身体重要。

“爷爷，别生气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爷爷，我已经没有爸妈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这么重要的亲人，你起来，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秦以澜刻意放柔了语气，摇了摇陆老爷子的手臂。

陆老爷子当下就差点心软了，哼了一声，转过身不说话。

只不过转身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陆老爷子脸色一变。

秦以澜也碰到了那个东西，是温热的，在被窝里面。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陆仰止:“你让张管家给爷爷熬点粥吧。”

陆仰止不明白她怎么回事，可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让他一瞬间明白了，她有别的办法。

只不过，他有点不高兴，为什么一定要支开自己。

他沉默了几秒，才不情不愿地应下来:“好。”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陆老爷子和秦以澜。

秦以澜掀开被子的一角，拿出了沉甸甸的热水袋，放在手里掂了掂，心里觉得好笑。

她望向陆老爷子:“爷爷，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陆老爷子眼神飘忽不定，心虚得很，干笑了两声。

“你知道的，生病嘛，就会觉得忽冷忽热的，有时候觉得冷就需要用热水袋来捂一捂。”

这解释勉强立得住脚，可是说服力并不强。

秦以澜把热水袋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爷爷，别装了。”

陆老爷子打算装到底:“什么啊？”

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一边哀嚎着:“哎哟，我头疼，呼吸不上来，太难受了。”

“爷爷！”

秦以澜很重地叫了一声，陆老爷子知道她快要生气了，只好收起自己精湛的演技。

余光还瞥了一眼热水袋，心生不满，都怪那个破热水袋，要不然自己也不会露出破绽。

“爷爷，你这样并不能解决什么。”秦以澜叹了一口气，她大抵能猜到爷爷这么做的原因。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们离婚吗？”陆老爷子不满地嘟嚷着。

他们年轻人做事只会考虑自己，也不考虑考虑他这个老年人的感受，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这么干。

秦以澜听着他的低喃，有点心酸，牵起陆老爷子那只饱经沧桑的手，上面只剩下一层干瘪的皮肤。

这一刻，秦以澜更加清晰直面地感觉到了爷爷的衰老。

心里的怒火悄无声息地被浇灭，其实她也没有真的生气，语气不由放软了一些。

“爷爷，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离婚，可是我跟陆仰止真的没有未来，我已经在他身上浪费了十几年了，接下来的人生，我想为自己好好活着。”

但凡有一点可能性，她也不至于选择离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要放开一段执着了十几年的感情，有多难。

接下来，秦以澜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的想法，好在陆仰止明白了她的暗示，没有突然进来打断她。

陆老爷子由一开始的态度坚定，到后面慢慢动摇，最后妥协般的叹息。

干瘪的手慈爱地抚过她的脑袋:“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爷爷也干涉不了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谢谢爷爷。”秦以澜终于笑了。

陆仰止在客厅等着，听到动静，抬头看去，秦以澜手里拿着他的证件朝他走来。

“给你。”秦以澜递到他面前。

陆仰止有些惊讶，虽然明白秦以澜在爷爷心里的地位，但是这说服的时间也太短了，她到底跟爷爷说了什么。

他伸手接过:“我不会亏待你的，离婚协议里面的条款，你可以再改。”

毕竟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可是陆仰止是一个从来不会说谢谢的人。

“不用了。”秦以澜挽起耳边的碎发，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这次回国以后，秦以澜的表情好像都是这么平静，陆仰止皱了皱眉，扬了扬手里满满的证件。

“这件事，我会补偿你的。”

时间真是个强大的东西，之前两个那么亲近的人，在五年时光的消磨下，竟然也能变得那么疏远。

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了补偿的话题，秦以澜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扯了。

目光从陆仰止手里那层厚厚的证件上面划过，秦以澜目光有些凝滞，离婚需要的证件都在这里了。

“现在证件拿到了，那……”

“那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吧。”陆仰止打断她的话，语气平淡得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听到这句话，秦以澜清楚地听到心里有什么破裂开来的声音，不由开始嘲笑起自己，都到这种时候了，她到底还在抱有什么期待。

“云舒已经等不起了。”男人又说了一句，像是解释。

秦以澜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桶冰水一样，瞬间冷静下来，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知道，走吧，趁现在民政局还没有下班。”

秦以澜坐上了陆仰止的车，车子去往民政局，她的大脑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想过这场离婚可能还会继续拖一阵子，却没想到，双方都能这么平静地面对接下来的离婚。

秦以澜看了正在开车的陆仰止一眼，男人看起来真的很冷静，只不过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离民政局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

面前的红灯跳转为绿灯，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再开几百米就到了。

秦以澜直直盯着前方，用尽全力压着心里那股难受。

就要离婚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前方突然响起一阵鸣笛，拉回秦以澜的注意力，一辆大货车直直朝着这边撞了过来，速度丝毫不减。

陆仰止脸色一变，狂打方向盘，可是来不及了。

车子相撞的瞬间，秦以澜真的是下意识地往陆仰止那边扑了过去，紧紧把他护住。

秦以澜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画面，是陆仰止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背后一阵剧痛，秦以澜分不清是哪里痛，但是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了陆仰止。

他，一定要没事。

下一秒，秦以澜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她很想回应，但是眼皮子很沉重，像压了一块石头在上面，嘴唇好像也被封住了，她张不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似乎听到了周围一片嘈杂的声音，很快，那些声音慢慢远去，她彻底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