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901：军迷眼中的“中国快速战斗支援舰”

近日，一组网络流传的照片显示，国产新型综合补给舰在竣工后首次出海试航（鉴于军迷们将该舰称为901型，为表述方便，本文将沿用这一名称）。该舰巨大的外形尺寸和舰体后部两座大型烟囱，让“中国快速战斗支援舰”这个称谓不胫而走。不过，这艘全新的大型综合补给舰与美军的快速战斗支援舰相比，到底有哪些差异？要想弄清该舰的定位，还得从其性能说起……

为航母而生

自901型补给舰2015年12月在广船龙穴造船基地下水以来，该舰巨大的外形便引发了热议，所谓“四万吨补给舰”成为对该舰最直观的描述。在中国海军以往装备的大型补给舰中，排水量最大的是从乌克兰引进续建的“青海湖”号。该舰排水量3.7万吨，无论是上世纪70年代建造的905型油水补给舰，还是新世纪建造的903/903A型综合补给舰，排水量都在两万吨左右。也就是说，901型舰的排水量将刷新我国补给舰的纪录，成为我国吨位最大的补给舰。

从尺寸上看，901型也堪称“中国第一”。从该舰与舰上搭载的交通艇、膨胀式救生筏的比例推算，其长度达230米以上，而根据舰艉停放直-8/18重型直升机的双机库尺寸看，该型舰的宽度甚至要超过设有宽大坞舱的071型船坞登陆舰，达到30米，甚至更宽。相比之下，现役的903/903A型综合补给舰舰长不到180米，宽不到25米，远小于901型综合补给舰。

与美军的萨克拉门托级和供应级快速战斗支援舰相比，901型综合补给舰的尺寸与二者在同一级别上。而上述两型快速战斗支援舰的满载排水量分别是4.9956万吨和4.88万吨。就此可以推测，901型综合补给舰的满载排水量应该超过4.5万吨。

吨位和尺寸的增加，必然会大幅加强901型综合补给舰的补给能力。在此之前，我国海军的综合补给舰都以远海伴随保障驱护舰编队为主要任务。例如，曾承担“五八零”任务的905型油水补给舰，在设计之初运载量指标是保障补给三艘051型导弹驱逐舰，提供1.1万吨燃油、200吨柴油、300吨淡水、50吨桶油和70吨冷藏食品，后来经过升级挖潜，增加了200吨淡水，并通过减少1300吨燃油换得1000吨淡水，把部分燃油舱室改装为柴油舱室，增加了柴油携带量，以保障053系列护卫舰。总体而言，该型补给舰携带的物资总量与种类都不多。

进入21世纪后，中国海军又建造了903/903A型综合补给舰。该型补给舰虽然增加了保障燃气轮机舰艇和补给部分弹药的能力，但在保障舰艇编队的规模上，与905型相比并无太大变化。903A型虽然针对亚丁湾护航任务增大了吨位、加大了物资储量、增强了补给舰远海续航力，但整体补给能力并未有大幅提升。

尽管我们无从知晓901型舰具体携带的物资数量，但参照同等级的供应级快速战斗支援舰，可以大致推算出其规模：供应级可携带约744万升柴油、约992万升JP-5燃油、约189万升各类润滑油、800桶桶油、1800吨干货、400吨冷藏物资、7.6万升淡水。供应级这一巨大的运载量，当然不是为了支援一个驱逐舰中队或巡洋舰大队所需，而是为了航母战斗群及现在的航母打击大队的海量消耗。

由此，我们也有理由猜测：中国海军的大型综合补给舰也是为国产航母准备的，从901型补给门桥的变化，便可看出端倪。903型综合补给舰只有两座补给门桥（一座液货补给门桥和一座干货补给门桥），外加一台吊车吊运导弹、鱼雷等大件的武器弹药，而901型则设有三座补给门桥，再加一台吊车。此外，901型在其左舷额外增设了“半座”补给门桥，将该舰左舷的补给架数量提升至四座，且第一座补给门桥在左舷的补给架为干液两用而非右舷的液货专用。这种设计与美国的快速战斗支援舰几乎如出一辙，其用意在于提高对航母的补给速度。一般情况下，航母通常会选择在舰岛一侧（即右舷）进行补给，这样既方便观察，也可以利用右舷较大的机库开口和升降机平台充当各类物资的运输通道。因此，美国的快速战斗支援舰一般在左舷配置较多的补给站，以便提高补给速度（按照美军的统计，普通补给舰补给航母需要六个小时，快速战斗支援舰则仅需四个小时）。不难看出，901型综合补给舰左舷补给站的“加密”设计，就是专门为补给航母而进行的优化。

若果真如此，901型综合补给舰上携带的物资也将与普通补给舰不大一样。除一般的舰用燃油、润滑油、淡水给养外，其航空燃油、飞机备件和航空武器弹药在内的各种航空物资携带量，要远大于普通补给舰，毕竟航母上载有几十架固定翼舰载机和直升机，需要大量航空器材予以保障。同时，901型综合补给舰的机库和飞行甲板也有所扩大，可搭载两架直-8/直-18级别的重型运输直升机，以便进行垂直补给。

追求高航速

既然被视为“中国的快速战斗支援舰”，那么，仅仅有较大运载量是远远不够的。高航速是快速战斗支援舰与一般补给舰船的一个重要差异。萨克拉门托级安装的蒸汽轮机动力系统，功率达十万马力，最大航速可达26节；供应级使用的则是四台LM2500燃气轮机，功率同样有十万马力，但所占体积大大减小，最高航速达25节。凭借较高的航速，快速战斗支援舰与航母展开补给作业时，可保持20节以上的速度，有效地提高了舰艇的生存力，也使得该舰能跟上航母编队大部分的战术机动。冷战时期，美军甚至利用快速战斗支援舰的高速性模拟航母，以便真正的航母摆脱苏联驱逐舰跟踪。

可以说，高航速才是“快速战斗支援舰”的核心生存力及竞争力所在。美军为了节约成本，也曾开发过吨位稍小，但航速只有20节的威契塔级舰队补给油船，结果因航速太慢无法伴随航母战斗群行动，最终被放弃。

相比之下，中国海军受发动机技术制约，一直没有航速太高的大型补给舰。905型油水补给舰航速只有18.5节，903/903A型航速是19节，而采用油轮构型的908型补给舰航速仅有15节。这样的航速在亚丁湾护航和一般性出访任务中大都堪用，但要伴随航母战斗群这样的高航速舰艇编队，则难以满足需要。因此，901型综合补给舰对航速必然有着较高的要求。

鉴于901型在设计建造时，中国已实现大功率舰用燃气轮机国产化，因此外界猜测，中国为实现补给舰的高速化，虽然不会重拾蒸汽轮机动力，但很可能会使用燃气轮机动力。至于具体形式，则有柴燃交替与全燃动力两种说法。然而，仔细分析的话，两种动力布局都不大符合901型目前的情况。若是柴燃交替动力，则该舰的最大功率近6.7万马力（单台QC-280燃气轮机功率约为3.3万马力），勉强能满足20至22节航速的功率需要，但一万马力的巡航柴油机功率则略显不足；如果使用全燃驱动，则全舰功率超过13万马力，对于快速战斗支援舰而言有些功率过剩，且经济性不甚理想。更重要的是，燃气轮机动力无一例外需要巨大的发动机进气道，这在中国的QC-280燃气轮机上尤为明显，但在901型综合补给舰上，并未见到类似的设备或预留空间，加上该舰烟囱上相当传统的冷却排风口，可以推测，该舰使用的很可能还是成熟的柴油机。

903/903A型综合补给舰使用的是两台1.2万马力的低速柴油机，而要驱动排水量4.5万吨以上的901型，并达到20节以上的航速，所需要的动力显然要超过四万马力。目前来看，比较可行的方案，一是将现有的补给舰动力系统翻番，装备四台柴油机，达到4.8万马力，这样的话，勉强可以让901型的航速达到20节；另一个方案是使用四台我国按许可证生产的16PC2-6B柴油发动机。该型柴油机曾被确认为国产两栖攻击舰的动力装置，单台功率近1.6万马力，四台联合可产生6.4万马力，虽然距美国快速战斗支援舰十万马力的指标相距甚远，但达到22节左右的最大航速，应该问题不大。毕竟，这一航速已高于现有的综合补给舰，也已初步具备伴随航母编队遂行补给任务的能力，称其为“快速战斗支援舰”可谓恰如其分。

作为高价值海上目标，大型综合补给舰的防御能力是不容忽视的。美国萨克拉门托级快速战斗支援舰，曾安装了多达八座MK-33双联装76毫米高炮，后来又以“海麻雀”舰空导弹和“密集阵”近防炮加以替换升级，形成了近程和末端两层自卫防空体系。供应级更是一竣工就配置了上述防御武器。苏联的“别列津河”号（该级舰仅此一艘）综合补给舰，除了配备SA-N-4舰空导弹和四座AK-630M近防炮外，还配备了两座AK-725型双联57毫米舰炮和两座RBU-6000火箭反潜深弹，其自卫能力进一步强化。与上述补给舰相比，901型综合补给舰的武器配置稍显薄弱，目前观察到的防御武器只有四座国产AK-630M近防炮，虽然这比之前国产综合补给舰使用双37毫米舰炮或单管30毫米舰炮要进步不少，但在面对高性能反舰导弹攻击时，其生存能力依然不容乐观。

按照该舰布局，舰上应预留了“红旗”-10舰空导弹的安装位置，其近防炮也可升级为H/PJ-12型七管30毫米近防炮，之所以采用目前的配置，应该更多是出于成本考虑。考虑到和平时期补给舰很少遇到严峻威胁，加之快速战斗支援舰要伴随航母编队进行保障，航母编队的作战舰艇可为其提供相应保护，目前来看，这样的武器配置并不是太大问题。

两级补给体制

901型综合补给舰的建造及试航，可算是中国海军航母系统工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而自901型综合补给舰开始，中国海军补给舰的定位，也开始从保障驱护舰编队向满足航母编队执行远洋任务转变。也因此，中国海军将进入了一种大小综合补给舰并用的时代。

传统上，中国海军的水面舰艇在近海执行任务时，通常不需要进行海上补给，偶有小型舰艇需要补给的场合，也主要依靠诸如小吨位油水补给船、弹药补给舰、支援舰等进行补充，而综合补给舰所代表的远海补给体系则与其基本分离。自上世纪90年代起，中国海军就接受了综合补给舰的理念。进入新世纪后，海军为满足原有油水补给舰更新以及亚丁湾护航等远海任务所建造的八艘903/903A型都是综合补给舰，这些补给舰都是为支援三至四艘驱护舰编队设计的，用于保障“辽宁”舰时也存在物资储量少、缺乏航空作业备件、航速低等缺点。在最近的“辽宁”舰远海训练中，903A型补给舰虽然伴随而行，但未来航母执行远洋行动时，仍需要901型这样的大型高速补给舰。

不过，航母编队舰艇众多，加上几十架舰载机频繁的起降作业，整个编队消耗之大，即使是一艘4.5万吨级的大型补给舰也无法支持太久。考虑到快速战斗支援舰造价高昂，不可能大量建造，让这样的快速战斗支援舰尽量伴随航母，减少它往返港口重新补给的时间，就显得极为必要。也正因此，美军在应用快速战斗支援舰的过程中，逐渐建立起了一整套围绕快速战斗支援舰的两级补给体制。在两级补给体制中，美军海上补给的核心是快速战斗支援舰，但在数量上占大头的仍是大量航速只有20节甚至更低的舰队油船和弹药补给舰。这些舰船都有一定的综合补给能力，但一般不会随航母前往一线执行任务。它们的任务是在威胁较小的海域内给美军作战舰艇补给，或直接给快速战斗支援舰补给。快速战斗支援舰则主要在高威胁海域活动，利用其高航速伴随航母进行保障。当快速战斗支援舰上的补给物资不足时，该舰便脱离编队，返回低威胁海域，就近寻找舰队油船和弹药补给舰补充物资，再返回高威胁海域继续伴随航母编队，尽可能减少快速战斗支援舰在航渡过程中的时间。

相比之下，中国海军原有的综合补给舰，由于缺乏足够的航空燃油和航空备件储备，既无法完成航母编队的全部补给任务，也无法像美军的油水补给船、弹药补给舰一样让901型不靠岸就实现补给物资的二次补充——毕竟，只补给航母自身和护航舰艇的油料物资，不补给舰载机部队所需的航空器材，并不能延长航母编队的作战时间。在目前只有一艘航母，且在航率并不太高的情况下，依靠901型综合补给舰尚能抵挡一阵子，如果未来更多的国产航母入列，且执行远海任务越来越频繁且持续时间越来越长的时候，就不能只依靠901型了。尽管901型综合补给舰的数量还会增长，但因其价格昂贵，与航母实现一一对应显然过于奢侈。在这样情况下，建造一批像“青海湖”号一样，用于低威胁海域补给的低速大吨位补给舰，形成与远海航母编队相配合的两级补给体制，或许才能更好地发挥901型综合补给舰的作用，实现对中国航母编队在远洋上的有效补给保障。

本文经《世界军事》授权转载 2017年三月刊   编辑：张淋清